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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顾湘腰细、肤白，蓬松的长发透露着一股子野蛮生长的勃勃生机，微微转头时脖颈上突兀的筋、穿一字领时外露的锁骨，加上一双细长的眉眼，一颦一笑，煞是撩人。
这样一个性感撩人的小娘们，遭遇的感情却是清澈绵软的。读书的时候，有个可爱的少年曾对她说：“因为有你，即便是在大冬天里早起上学，也觉得十分开心。我别无他求，惟愿无事常相见。”
01
有人说，你的性格决定旁人以怎样的态度待你，而周围人待你的态度又反过来左右你的性格。也就是说，可爱的人容易被爱，被爱又恰恰让人更可爱。顾湘便在这样良性循环的辩证关系里，慢悠悠地长大成人。
小时候，亲戚邻里多用一句土话来评价顾湘，说：“这孩子皮得很，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从不脸急。” “皮”大概是顽劣又厚脸皮的意思，往好了说，就是心很大、胸怀广阔。
在那座春日杏花漫山、秋天黄叶飘飘，山中有古木、林间有清泉、天边缀着流云的闭塞小镇上，她像阳光一样笑、像风一样奔跑、像英雄一样保护着身边的女孩、像豪杰一样跟男生们跪在老松树下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顾湘的儿时记忆全是快乐的，是逍遥于现世规则之外的。是被哥哥背在背上跨过溪流，是跟同伴一起爬上树采摘青杏和桑葚，是折几支杏花插进白瓷瓶里摆在窗前，是午睡醒来风铃叮叮当当地轻声作响，是合起伙来跟临近镇子的小孩大干一仗，是被妈妈满院子的追打，看到爸爸就立马躲到他的身后。
知悉她的年少往事，不由感慨，难怪她会成长为这样一个女人，这样明朗、顽强、能在泥土里发出光来。
02
大约是在三年前，顾湘的哥哥沉浸在期货中不能自拔，不但赔光了自己的积蓄、榨干了父母的养老金，还欠下一笔民间借贷。
情急之下，顾湘跟身边的朋友张了嘴。圈子里，顾湘年岁稍长，收入水平也算最高，平日里都是大家得她庇护、占她便宜，能等到她开口求人的一天，也实属不易。一帮兄弟姐妹，砸锅卖铁，给她凑了几十万，先把欠下的高利贷还了。
大家都以为，面对她那不肖的哥哥，顾湘要么暴走骂人，要么冷眼相待。谁知，见到哥哥的一刻，她便上前紧紧拥抱，说：“哥，近来我想你想的厉害，你可安好？”话音未落，眼泪便流了下来。
哥哥比顾湘年长7岁，他一脸憔悴，把头倚在顾湘的肩上，说：“湘儿，是哥错了，哥着了魔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害了爸妈，也牵累了你。”
“哥”，顾湘说，“别这么说，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是小时候打了群架、上学时被女孩子甩了，当时觉得是天大的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我们三五个人，原本是跟来打算教训这个不靠谱的哥哥的，看到这样的场面，最终谁也没能开口。
03
用了一年半时间，他们兄妹把欠大家的钱全部还上。这一年半里，顾湘无法像往日一样抢着埋单，未曾添置新衣，不敢喜欢任何物件，大家看着心疼，但谁也不知该怎么帮她。或许她不需要人帮，同样是在那一年半里，她完成了西城最好的墙绘、做出了古城小店里销量第一的粗陶。
然而，还有一件大事在这一年半里悄然发生——那个曾对她说“我别无他求，惟愿无事常相见”的男人，结婚了，和另外一个女人。
04
高中文理分班之后，作为艺术生，顾湘进了文科班。艺术生在班上的日子不好过，班主任总摆出一副打心眼里提防的姿态，就好像班里的三五个艺术生是敌营派来的奸细。你画画再好，跟我的升学率有毛关系？只希望你莫要扰乱班上纪律，影响到他人学习。
顾湘确实不怎么乖，尤其乐于踩着点进教室，因此没少挨教语文的班主任白眼。但是班里同学似乎挺喜欢她的，尤其是那七八个男生，没事就爱跟她聊天、打闹，邀请她去给他们的篮球赛加油。为此，班主任更加不喜欢她。
一次语文课，顾湘试卷是空白的，而同桌徐良写是写了，却落在家里并未带来。班主任走过来，发现两个人合用一张空白试卷，一拍桌子，朝着顾湘喊：“出去。”顾湘正欲起身，徐良忽然道：“赵老师，是我忘记写了，她的试卷写好了，只是落在家里了。”说完便起身，从顾湘身后挤出去，沿着过道，朝门口走去。走到半路忽然又折回来，众目睽睽之下，从书立中抽出一本数学题集，没错，是数学。
挑衅的意味昭然若揭。同学们目瞪口呆，暗暗叫好。
徐良是班上的万年老二，但老师们似乎更看好他，总觉得他这种聪明、阳光的男孩只要稍一用心，定能拔得头筹。徐良跟老师们的关系也好，他敢开各个老师的玩笑，老师们对他亦是敢打敢骂，无所顾忌。唯独班主任，徐良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戴有色眼镜看人、双标、不讲道理、世俗、狭隘，这就是他对这位中年妇女的全部印象。
有的人对制度不满，是因为他未能从这套制度中获得好处、享受便利，但徐良不同，班主任的“双标”政策下，作为尖子生的他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可他却第一个跳出来抗议的人。
因此，在顾湘眼中，徐良是与众不同的，她之前熟识的人，她后来所遇到的人，没有一个能与他媲美。
平日里徐良爱跟顾湘抬杠，课堂上看她给历史老师画像看得出神，下晚自修后喜欢在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等她一路同行，绕五分钟路，看她回家，再一个人折返。没有人知道，有很多次，顾湘上了楼，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站在楼道拐角的玻璃窗前，目送少年远去。路灯下，他的背影那样温柔，惹得她根本移不开眼，生怕一个疏忽，他便消失不见。
他们是什么关系？不知道。谁也没说，谁也没问。
他们是什么关系？不重要。谁也不用说，谁也不必问。
高三那年，顾湘生日，徐良送她一盒48色的进口彩铅，并附了半页纸，写得正是那句刻在顾湘心中十余年不褪色的句子：因为有你，即便是在大冬天早起上学，也觉得开心。我别无他求，惟愿无事常相见。
05
此后经年，大学、职场，徐良的确也未曾辜负顾湘的倾慕，随着眼界和格局打开，徐良还是那个卓尔不群的徐良，只是他变得更好了，更强大、更风趣、样貌也更加俊朗。
上次相见时，顾湘的哥哥尚未欠债。约好在一个美丽的南方小城碰面，他们以诗书为伴，饮酒喝茶，喝的是旅店老板自己泡的雪梨酒和徐良千里背来的蒸压成砖的普洱茶。无事便到古城转悠，去乡间散步，捡拾山上的松果、橡子，坐在村口的大块石头上看着星星哼着歌。
有一条窄窄的溪流从村子近旁流过。
“你背我过去吧？”
顾湘话音未落，徐良已经弓步弯腰摆好架势。顾湘跳上去，双手环过他的脖颈，美滋滋地喊了声“驾”。
“你就会欺负我”，徐良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涉溪而过，性感撩人的顾湘小姐在他宽阔的背上显得那么娇小、那么柔软，如小鸟依人，似春藤绕树。
06
有些事，既已发生，纵使你暴走嚎叫、撕扯咆哮、泪流不止、废寝忘食，也都无济于事。
顾湘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无论是晴天雨天、清晨傍晚，但凡有意识的时候，从未让一滴眼泪流下来。除非，睡着了，不能自控，在深夜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脸是泪，枕头湿了一片。
曾有一个夏天，去民谣现场听歌，行吟诗人弹着吉他唱：“为何总是心上的人儿，嫁作他人妇；为何总有些遗憾，留在酒杯最深处。”
对女人而言，又何尝不是？
何尝不是心上的人儿选择另一个女人相伴于生？
他那么美好，可是与你无关。你那么美好，可他偏偏选择了离开。
惟愿无事常相见，昔日最简单的情感诉求，今朝已成奢望。
淡化从前，顾湘还是那个能在泥土中发出光来的性感女人。
我们看着她，画着浓妆，像阳光一样笑；穿着高跟鞋，像风一样奔跑。
看着她，拭去泪痕，像英雄一样保护着身边的女孩；咽下苦酒，像豪杰一样跟男人称兄道弟。
我带顾湘回我的老家，在草色遥望近却无的好时节。深夜里，我们挤在沙发里，关了灯，流着泪，细数着一个男人的好。天亮以后，告别、远行。
如今，距离那时又是一年半的光景。顾湘穿着一字领毛衣，锁骨裸露在深秋凛冽的风中，像阳光一样笑着，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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